“君好卿未好,君归卿难归。”
这是在慈恩寺,去见无讳大师的时候,无讳大师给他的赠言。
看着这几个字,慕枭脸色阴沉,他可没忘了,在他北上半月时,谢婉宁让人给他送信写的内容——
祝君好,盼君归。
眼下,无讳大师给他的赠言,刚好对上了那六个字。
可什么叫卿未好?什么叫卿难归?
慕枭眉头紧锁。
回想着这阵子的事,之前就萦绕在他心头的那种怪异感,不禁又如汹涌的波涛一样,冲进他的脑海。
一波连着一波,难以平息。
慕枭沉默思量,这时候,就听到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声音很浅,连带着呼吸声也很轻。
很快,天晴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王爷,属下有事回禀。”
“进来。”
慕枭回应。
听到这话,天晴推门进来,他转而又将书房的门关上了,这才到慕枭身边。
小心翼翼的看着慕枭,天晴并没有急着开口,那欲言又止的谨慎劲儿,让慕枭的眼神里,也更多了一抹冷冽。
他不喜欢手下这么拐弯抹角。
“说。”
天晴也了解慕枭的脾气,闻声,他也不再迟疑。
“王爷,据属下调查,今日死在慈恩寺万佛山的男人,名叫孙明刀,在家中排行老五,人称刀五。他年少时在镖局做学徒,跟人跑过镖,故而会些拳脚功夫,轻功不错,一年前,他进了永昌侯府的别院当护卫。”
“永昌侯府?”
“是。”
天晴点头,快速继续。
“一年前,永昌侯的西山别院添置人手,他就是其中之一。半年前,他因为轻功不俗,被永昌侯调到了身边伺候。一个月前,他被永昌侯安排到了谢小姐身边,在暗处保护谢小姐。”
慕枭闻声,眸子骤然缩了缩。
天晴是他的心腹,能力出众。
天晴获取信息的渠道,又是他一手打造起来的九重暝楼,而出自九重暝楼的信息,绝不可能出错。
可饶是如此,慕枭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确定吗?”
天晴点头,“是,属下反复确认过三次,确定消息无误。”
慕枭闻声,眉宇间黑云压城,浓的化不开。
刀五归属永昌侯府,是谢婉宁的人,那今日的事,必定是谢婉宁在背后做局,是她一手策划的。
一切,不过是谢婉宁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可理由呢?
难不成,谢婉宁对自己下药,就是为了求一次欢好?
他承认,近来因为自己的一些异样心思,冷落了谢婉宁,可是,他们毕竟在一起三年了,连孩子都有了,云雨之事即便说不上家常便饭,但也不至于兜这种弯子吧?
更何况,在他的印象中,谢婉宁根本不是这种人。
那么羞羞怯怯的人儿,连亲一亲都会脸红,羞的不敢见人,她怎么可能如此?
是这几日冷落她,冷落的太厉害了?
还是……
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慕枭心中疑惑丛生,他的目光,不禁又落在了桌案的纸上,他反复琢磨着那几个字,眸色清寒。
……
隔日,畅晚阁。
谢晚棠依偎在屋外的美人靠上,嫌弃的直捂鼻子。
谢婉宁心里不痛快,一早就折腾知鸢,她让昨夜被扎了几十针的知鸢,忍着疼去城东头的醉仙楼买了三份鹿醢。加盐,用酒曲密封发酵过的鹿肉,咸腥味浓郁,光是看着,谢晚棠都觉得那味道刺鼻。
她不喜欢。
几乎是东西一摆上桌,她就跑出来了。
没一会儿,谢晚棠就见慕枭拎着个小盒子,进了畅晚阁。
“啧!”
谢晚棠咂舌。
那盒子她认得,是四方铺子的甜点,昨儿把谢婉宁扔在慈恩寺没管,今儿一早就带着好吃的过来了,他倒是殷勤。
心里想着,谢晚棠只觉得嘴里、心里,全都酸溜溜的。
从前,她也爱吃四方铺子的甜点,尤其是铺子里的蜜煎荔枝,是她的最爱。
过往的日子太苦了。
吃了甜的,心里才不会那么苦。
那时候慕枭也曾给她带过,只是次数并不多,而且多半都是天晴跑腿,可鲜少见他亲自来。
现在吃不到了,看着别人吃,心里好像更苦了。
谢晚棠扭头不看他。
慕枭步子大,没一会儿就进了屋。
一进来,慕枭就闻到了咸腥味,看着桌上放着的鹿醢,他的眉头不禁蹙了蹙。
去年过年的时候,宫里赐了御膳,其中就有鹿醢和鱼醢,他遣散了下人,和谢婉宁一起用膳守岁,结果谢婉宁嫌弃的小眉头直皱。可碍于是御膳,她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两口,那嫌弃又无奈的小表情,甚是可爱。
那样子,慕枭一直都记得。
自那之后,齐王府里再没出现过这两样东西。
可现在——
慕枭抬脚去了桌边上。
见慕枭来,谢婉宁满脸欣喜,她忙起身,“见过王爷,王爷福安。”
“嗯。”
慕枭坐下,将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这才漫不经心的往桌上瞟了一眼,状似无意的询问。
“怎么想起吃这个了?”
谢婉宁听问,水眸微微转了转,她笑着回应。
“回王爷,是知鸢,她惦记着我昨日在慈恩寺受了惊,特意一早跑去醉仙楼,给我点了这些,想给我压压惊。”
谢婉宁故意提昨日的事。
她就是要让慕枭记起,她昨日是受了委屈,受了惊吓的。
她要慕枭心疼。
谢婉宁的心思,慕枭心知肚明。
他没接着个话茬,而是挑眉看向一旁的知鸢。他眼神很淡,却透着一股强势的威压,你气势,让知鸢头皮发麻。
知鸢脸色发白,她半晌才点头。
“是。”
慕枭闻声,勾了勾唇。
他本就长得好,眉目如画,俊朗不凡,而今一笑,更让人觉得春风和煦,温润儒雅。
谢婉宁瞧着,心里小鹿乱撞,涟漪四起。
但听见慕枭询问的谢晚棠,跟进来瞧见他那样,却知道他现在危险的紧。
越是怒,越是笑。
越是笑,越是险。
慕枭心思深沉,向来如此!
心里琢磨着,谢晚棠的目光,不禁落在了桌上的鹿醢上,想着之前在外面听到的慕枭的问话,想着过去的事,她隐隐琢磨出了几分慕枭的心思。
飘去桌边上,坐在慕枭的另一侧,谢晚棠撑着下巴看戏。
她期待慕枭的责问。
期待谢婉宁漏洞百出的回应。
她更期待慕枭查出谢婉宁的身份,查出真相。
心里想着,谢晚棠看着谢婉宁,一颗心像是迎风而飞的纸鸢,飘飘忽忽的,在东风里张扬恣意,神采飞扬。
只不过,谢晚棠期待的责问,根本没有出现。
慕枭没有说什么。
他伸手将放在桌上的盒子打开,四方铺子的盒子里,装的正是谢晚棠最喜欢的蜜煎荔枝。
他将盒子,往谢婉宁的面前推了推。
“一早给你买的,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