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棠一路追着谢婉宁,飘回了齐王府。
只是,自打她们回来,一连五六日,都没有再见到慕枭的影子。明明他每日都回府,却要么宿在主院,要么宿在书房,不曾来畅晚阁一次。
进了腊月,管家带着下人在院里布置。
畅晚阁进出的下人多了,谢婉宁自然也少不得听到些闲言碎语。
有人说她失宠了。
有人说她生了孩子,身材走样,不如从前漂亮,故而被慕枭嫌弃了。
也有人说,慕枭有了新欢。
说她虽是侯府的嫡出小姐,可从无名无分,被一顶小轿抬进门开始,她就什么都不是了。想母凭子贵,成为齐王府的女主人,那是痴人说梦。说慕枭这么冷着她,就是在警告她,人贵自知。
谢婉宁本就焦躁忐忑,听了那些话,她更急恼的要命。
她恨不能去撕烂那些人的嘴。
知鸢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才将谢婉宁拦下来。
可饶是如此,谢婉宁依旧在屋里,摔了不少东西,噼里啪啦的响声,刺耳至极。
谢晚棠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轻声哼着小曲。
高兴时,她还会起身转上两圈,衣袂蹁跹,舞步轻盈,逍遥自在。
下人的话,谢婉宁不喜,可她听了高兴。
谢婉宁砸东西的声音,她也觉得悦耳。
没有人能万事顺遂。
她一路坎坷,跌跌撞撞,遍体鳞伤,活的憋屈,死的凄惨,凭什么谢婉宁就能坐享其成,要雨得雨,要风得风?
这样挺好。
“说,那灾星平日都是怎么勾搭王爷的?”
屋里又传来了谢婉宁的质问声。
闻言,谢晚棠飘进了屋里,她坐在临窗的书案后,拖着下巴欣赏谢婉宁发飙。
只当看戏。
精彩,刺激,看了舒坦。
知鸢听着问话,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小姐,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她平日并不主动去找王爷,都是王爷自己来畅晚阁的,唯一一次她去找王爷,就是去书房给王爷送吃食,再没有其他的了,真的。”
谢晚棠谨小慎微,进了齐王府后,更为乖顺守礼。
她连主动都谈不上,更别说勾引了。
谢晚棠不是那种人。
但后面这句,知鸢根本不敢说。
可谢婉宁不信。
“胡扯,一个灾星,天生的贱种,要不是用了狐媚子手段,主动勾引王爷,王爷怎么可能会来?”
谢婉宁上前两步,死死的盯着知鸢。
“你是不是伺候了她几日,就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了?她人都没了,你还在帮着她,是不是?”
“奴婢没有,”知鸢连连摇头。
“没有最好。”
压低了声音,谢婉宁咬牙切齿。
“你记住了,你一开始就是我身边的丫鬟,是我的人。
当初,该进齐王府,陪在王爷身边的人本就是我,这三年的好日子,是谢晚棠从我手里偷的,连带着王爷的宠爱,也本就该是属于我的。
而今,我不过是让一切回归正轨而已。
其他人,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我留着你,就是念了旧情。
你应该感恩,应该知足。
你最好一心一意的为我办事,你要是有二心,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越到最后,谢婉宁的声音就越小,几不可闻。
可知鸢心头却是惊涛四起。
她怕。
不敢抬头,知鸢低声道,“小姐,要不再送些吃食到书房,王爷一直在忙,顾不上吃东西,小姐……”
“六日送了七回,哪次见到人了?再想!”
“那……”
知鸢小眉头蹙成一团。
思量许久,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小姐,奴婢记得,王爷领兵的那几年,手下有不少兵将死在了战场上,王爷在慈恩寺里,为他们供了长明灯。每到年节的时候,小姐……不是,是她,她都会为那些逝去的将士抄写经文,送到慈恩寺去。要不……小姐试试?”
“抄经文?”
低声呢喃着,谢婉宁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须臾间,她就笑了出来。
谢婉宁径直去了临窗的桌边上,见状,谢晚棠急忙起身,飘到了一旁,生怕被谢婉宁坐到。
谢婉宁翻出了桌上摆着的经文,提笔准备抄写。
可还没落笔,她就顿住了。
“那灾星会写字?”
谢婉宁诧异。
在永昌侯府的后院,被囚禁了十六年,爹娘从没管过谢晚棠,她怎么可能会读书识字?是为了替她进齐王府不漏破绽,她爹找人教的吗?
知鸢听问,轻轻点头。
“是,似乎是沈嬷嬷教的,只是她写的不大好,后来王爷教了,她才写的好些。”
“王爷教的?”
谢婉宁手上用力,恨不能把笔折断。
不成器的废物,倒是会把短处,当成媚宠勾搭人的筹码。
“贱人!”
嫉妒太盛,谢晚棠根本没了仿字抄经的心思。
“去,把她生的那贱种给我抱来。”
这条路走不通,她就换条路走,她就不信,她就真比不上谢晚棠,引不来慕枭。
谢晚棠思绪飘忽。
她甚至没注意到,谢婉宁叫知鸢去抱孩子。
知鸢说的不错,她的字是沈嬷嬷教的,沈嬷嬷是永昌侯府里的粗使婆子,认字并不算多,写的也不算好。沈嬷嬷心善,也怜惜她,为了能让她读书识字,沈嬷嬷经常偷着出府,花银子请教私塾的夫子,还给她找来了许多书让她读。
她其实没少练字。
只是,自己摸索,终究不得其法。
后来抄写经文,她的字不好看,慕枭没少指点她,还曾手把手的教她。
那时,慕枭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他的头紧贴着她,温热的气息,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反复在她耳畔缠绵。
慕枭的脸很冷,没有多少表情,他话也不多,开口不是指点,就是嫌弃。
她学的认真,自然也没多想。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看着谢婉宁气急败坏的样,再想想那些画面,倒是忍不住有些脸红心跳。
谢晚棠下意识的抬手,摩挲自己的手背。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独属于慕枭的温度。
很暖。
谢晚棠正想着,就见知鸢掀了帘子,抱着孩子进了屋。
谢婉宁厌恶孩子,对孩子并不上心,孩子一直都由乳娘照看着,不怎么抱过来,故而谢晚棠已经有几日不曾见过孩子了。
眼下瞧见,她急忙飘过去,跟在知鸢身旁看孩子。
小孩子一日一个样。
几日不见,她便觉得,孩子更白了,眉眼似乎也更灵动了。
隐隐有几分慕枭的影子。
谢晚棠瞧着孩子,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想伸手摸摸孩子,可是,手摸了个空,无能为力,紧紧的咬着唇,她心底全是失落。
要是她能活久些,多陪陪孩子就好了。
她没享受过爹娘宠爱。
那些爱,她想给孩子的。
谢晚棠正寻思着,就听到了谢婉宁的声音传了过来,“抱去窗边,把他衣裳扒了,把窗子打开。”
谢晚棠心头一惊。
知鸢也吓了一跳,不敢置信。
“小姐,天这么冷,会冻到小公子的。”
“呵。”
谢婉宁垂眸,摩挲着自己艳红的丹寇,笑得邪气。
“冻到了,他才会生病,他生病了,王爷才会过来。灾星生的贱种,临死前,能为我做点事,也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了,这不挺好?”
“可是……”
“没有可是。”
打断知鸢的话,谢婉宁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只剩了凌厉。
“按我说的做,等他烧起来,你就去王爷那通禀,务必要将王爷请过来。不然……我送你和他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