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玄鸟振翅的飓风里被撕成碎线，陈昭耳中轰鸣如雷。
李九咬破指尖时迸溅的血珠还悬在半空，就被那股突然炸开的气浪撞得四散，在两人之间织成一片猩红的雾。
＂这是实体化？＂陈昭喉结滚动。
他分明看见玄鸟虚影的尾羽扫过地面时，青石板砖裂开蛛网纹——那不再是光影，而是真正能触及物质的力量。
龙纹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每一寸经过的皮肤都像被火舌舔过，烫得他几乎要抖起来，可神智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他看见李九颤抖的指尖在地面画出最后一道符文，血色纹路刚触到自己脚边，玄鸟的左翼便擦着他后颈扫过，带起的狂风将那些蠕动的符文卷成碎片，像被踩碎的蚯蚓般在雨里抽搐。
＂怎么可能＂李九的声音带着气泡破裂的湿响。
他溃烂的右脸已经脱落大半，露出下面爬满灰虫的肌肉，此刻那些虫子正顺着裂开的伤口往外钻，在他下巴上堆成恶心的灰团。
他抬头时，左眼的眼白全成了血色，＂暗渊的阴兵术连化罡境修士都要头疼的禁锢阵＂
陈昭没接话。
他盯着自己的手腕——刚才击溃第三具骷髅时，龙纹尾端突然多出一道极细的金线，像被刻刀新凿上去的。
雨水打在龙纹上，竟蒸腾起细小的白雾，而每道新出现的纹路，都让他胸口发闷的感觉淡上几分。
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叮咚作响，但此刻他顾不上听——李九背后的阴影里，那道血色阵图还在扩大，中央的古老文字泛着妖异的光，每一笔都像在啃噬空气。
＂试试这个。＂陈昭弯腰抓起地上那柄不知何时出现的青铜剑。
剑刃上布满暗纹，入手时传来熟悉的震颤，像是在回应他腕间的龙纹。
李九的瞳孔骤然收缩，可陈昭已经挥剑刺出——这一剑他算准了角度，直指李九心口那团翻涌的黑气。
然后他愣住了。
青铜剑刺进李九胸口的瞬间，竟像戳进了水面。
剑身先是泛起涟漪般的光纹，接着＂啪＂地碎成万千光点，顺着李九的伤口钻了进去。
李九的惨叫几乎要刺破雨幕，他的皮肤下突然凸起无数青紫色的血管，像无数条小蛇在皮下乱窜。
最诡异的是他的左手——原本正常的左手背，此刻浮现出与陈昭龙纹相似的图案，只是颜色漆黑如墨，纹路间还渗着黑血。
＂逆劫者.你果然.＂李九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有另一个人在他喉咙里说话。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指向陈昭，＂龙纹龙纹＂
陈昭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想起三天前在巷子里遇到的白发老人。
当时老人浑身是血，抓住他手腕时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记住，若见蛇纹缠心，立刻退三步。那是幽冥界的.＂话没说完就断了气，只留下半块引魂珏滚进他口袋。
此刻李九手背的黑纹，正沿着他的手臂往心口攀爬，活脱脱像条吐信的毒蛇。
＂退三步。＂陈昭咬着牙念出老人的遗言。
他的鞋跟在湿滑的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后退时撞翻了墙角的垃圾桶。
苏棠的尖叫混着金属撞击声炸响，他这才想起女孩还缩在墙角——她怀里的引魂珏正发出幽蓝的光，与陈昭腕间的龙纹遥相呼应，玉珏表面的裂痕里，渗出几缕细若游丝的白气。
李九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他的皮肤开始皲裂，从伤口里涌出的不再是血，而是黑褐色的黏液，散着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
那些皮下的＂蛇＂爬得更快了，转眼间就缠上他的脖颈，在喉结处鼓起一个狰狞的包。
陈昭盯着那团蠕动的黑影，隐约看见里面有半张青灰色的人脸，正咧着嘴对他笑。
＂要炸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李九的身体就像被戳破的气球。
黑褐色黏液混着碎肉炸向四周，陈昭下意识用玄鸟虚影护住自己，却还是有几滴黏液溅在光膜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时正看见李九原本站着的位置，只剩一堆冒着青烟的碎骨，和一枚嵌在骨堆里的黑色玉牌——玉牌正面刻着＂暗渊＂两个血字，背面的纹路，竟和李九手背上的蛇形龙纹一模一样。
＂陈昭！＂
苏棠的尖叫像根冰锥扎进他耳膜。
陈昭猛地转头，正看见女孩颤抖的手指向他背后——雨幕里，原本被玄鸟击溃的骷髅兵残骸突然开始蠕动，那些碎骨在黑雾里重新拼接，这一次，每具骷髅的眼眶里都跳动着两簇幽绿的火焰，比之前的磷火亮了十倍不止。
而在更远的地方，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月光漏下来，照在陈昭腕间的龙纹上。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龙纹已经爬到了心口位置，十二道金纹首尾相连，刚好组成完整的龙形，每一片龙鳞都在月光下泛着熔金般的光。
雨幕里炸开的尖叫像根钢针扎进陈昭太阳穴。
他刚转头，苏棠颤抖的食指已戳向地面——青石板缝隙里正渗出一股股黑雾，那些本被玄鸟击溃的碎骨竟顺着雾流翻涌，眨眼间在两人脚边堆成半人高的阴影。
最骇人的是，每团阴影顶端都长出一张青灰色人脸，眼眶里幽绿火焰跳动的频率，与李九尸体爆炸前喉结下那个蠕动的包完全一致。
陈昭腕间龙纹传来灼烧般的痛，系统提示音终于清晰炸响：＂天命龙纹首次觉醒剩余时长：00：01：23。
当前状态：能量过载警告。＂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后颈。
他这才想起之前系统提示过＂首次觉醒存在时限＂，只是方才被战斗冲昏了头没细听。
此刻玄鸟虚影的光膜已薄得能看见雨丝穿透的轨迹，而阴兵数量比之前多了十倍——青灰色人脸正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阴影组成的手臂上，骨刀泛着冷光。
＂陈昭！＂苏棠突然抓住他衣角。
女孩的手冰得像块玉，他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蹲了下来，怀里的玉佩正疯狂震动，蓝光顺着指缝漏出来，＂它们它们在躲我的玉珏！＂陈昭低头，果然看见最前排的阴兵人脸在接触蓝光时扭曲，阴影手臂本能地后缩。
可不等他细想，玄鸟虚影突然剧烈震颤，龙纹从心口倒着往手腕收缩，每退一寸都像被火钳撕肉。
＂逆劫者，用那孩子！＂
沙哑的男声混着金属摩擦声炸响。
陈昭抬头，正看见玄鸟虚影的瞳孔里浮起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白发、血污浸透的青衫，正是三天前死在巷子里的老人！
残魂的手指穿透玄鸟的羽毛，直指苏棠：＂她颈后的月牙印.是上古月神使的契印！＂
话音未落，苏棠的医用口罩突然被风卷走。
陈昭的呼吸瞬间停滞——女孩苍白的脖颈处，一枚月牙形的淡粉胎记正在发光，光线呈螺旋状上升，与引魂珏的蓝光、龙纹的金光在雨幕中交织，形成细小的光茧。
苏棠自己显然也吓懵了，她下意识去捂脖子，却见指尖刚碰到胎记，光茧突然膨胀，最近的三具阴兵竟像被高温融化的蜡像，阴影簌簌掉落，露出下面白森森的碎骨。
＂这.这是我从小到大就有的胎记！＂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上周体检医生还说只是普通色素沉淀陈昭，我是不是怪物？＂她眼底泛着水光，可指尖仍死死攥着玉佩，蓝光透过指缝在两人之间织成屏障。
陈昭突然想起李九爆炸前，苏棠怀里的玉珏曾渗出白气——原来那不是普通的玉，而是在吸收她的契印之力？
玄鸟虚影的金纹彻底褪尽，＂轰＂地消散成光点。
陈昭踉跄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龙纹缩回手腕时，他清晰听见系统提示：＂首次觉醒结束，当前状态：虚弱期（30分钟）。检测到月神契印共鸣，开启隐藏任务：月使血脉验证，破坏阴兵聚魂阵。＂
阴兵的骨刀已经劈到面前，他咬着牙拽过苏棠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按在自己龙纹上——反正都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残魂说的＂用那孩子＂。
接触的瞬间，三道光束同时炸开。
龙纹的金光顺着苏棠的血管往上窜，她颈后的月牙胎记亮得刺眼，引魂珏＂咔＂地裂开，里面飘出一张泛黄的绢帛，上面用朱砂写着：＂月使归位，龙纹锁劫＂。
阴兵的骨刀砍在光茧上，像砍进棉花里，人脸发出尖啸，阴影开始成片消散。
陈昭感觉有热流从苏棠手心涌进自己体内，龙纹竟重新爬上手臂，虽然颜色比之前淡了些，但至少能勉强凝聚出半透明的防护膜。
＂撑住，再撑五分钟！＂陈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血，瞥见阴兵的攻势明显弱了。
他余光扫过巷口——那里不知何时蹲了团雪白的影子，正用湿漉漉的尾巴拍地面。
是小绒！
那只他三天前在下水道救的九尾狐幼崽。
小家伙的狐耳抖了抖，红宝石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昭手腕的龙纹，尾巴尖上的绒毛正随着龙纹的律动轻轻颤动。
＂小绒？＂苏棠也看见了，声音里带了丝惊喜，＂它怎么跑出来了？＂陈昭刚要说话，最前排的阴兵突然集体后退，人脸朝着巷口方向发出呜咽。
他顺着看过去，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云层，正好照在小绒身上。
幼崽的尾巴突然胀大一圈，绒毛间泛出淡紫色的光，而陈昭腕间的龙纹，竟随着那光的节奏，开始有规律地跳动。
玄鸟虚影消散的余韵还在空气里震荡，陈昭却突然觉得后背发暖。
他想起出租屋里被自己用旧毛衣裹着的小绒，想起它总爱用尾巴卷自己手腕的样子——或许这小家伙，远不止看起来那么简单？
阴兵的呜咽声越来越弱，最后化作黑雾钻进砖缝。
苏棠瘫坐在地，引魂珏的光彻底熄灭，她颈后的月牙胎记也淡成了普通的粉印。
陈昭弯腰捡起小绒，幼崽立刻用尾巴缠住他的手腕，绒毛扫过龙纹时，他听见系统提示音轻响：＂检测到上古妖类血脉接触，开启血脉共鸣倒计时.＂
雨还在下，可巷子里的血腥味淡了些。
陈昭望着怀里蹭他下巴的小绒，又看了眼还在发抖的苏棠，突然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