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运动鞋在青石板上碾出湿哒哒的声响。
他单手托着小绒，另一只胳膊半环着苏棠——小姑娘的校服下摆还在滴血水，发梢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像片被暴雨打蔫的玉兰花瓣。
巷口的路灯坏了一盏，剩下的那盏在雨幕里晕出模糊的黄圈，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你家在几楼？＂苏棠吸了吸鼻子，指尖无意识抠着他外套拉链。
陈昭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就被冷汗浸透了，贴着皮肤的龙纹还在微微发烫，＂三楼，203。＂他刻意放轻脚步，怀里的小绒突然竖起耳朵，红宝石眼睛在黑暗里闪了闪，尾巴尖轻轻扫过他手腕。
出租屋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昭刚把苏棠扶到那张掉漆的木椅上，小绒就从他臂弯里窜下来，湿漉漉的爪子＂啪嗒啪嗒＂踩着地板，径直往他挂在椅背上的外卖保温袋扑过去。
＂饿了？＂陈昭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摸保温袋——今天最后一单是给写字楼送的炸鸡，客人多要了对辣翅，他没舍得吃，现在油香还闷在袋子里。
可手刚碰到拉链，小绒突然转身，用尾巴尖卷住他手腕上的龙纹。
淡金色的纹路像被激活的活物，顺着皮肤簌簌跳动。
陈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九尾狐血脉浓度87%，是否签订妖契？
注：平等契约需双方自愿，血脉共鸣度低于60%可能引发排斥。＂
他愣住了。
三天前在下水道捡到这团白绒球时，只当是哪家跑丢的宠物，现在才发现那身毛底下藏着货真价实的妖气。
小绒的尾巴越缠越紧，绒毛扫过龙纹的触感像团温热的云，扫得他后颈发酥。
＂小绒？＂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幼崽的耳朵，＂你.想和我签契？＂小绒歪着脑袋，用湿漉漉的鼻尖顶他手背，突然叼住他衣角往保温袋方向拖。
油渍在灰扑扑的衣角晕开块深黄，陈昭反应过来——这小祖宗是拿炸鸡当谈判筹码呢。
＂行，先吃饭。＂他笑着把保温袋里的辣翅倒在旧报纸上，小绒立刻扑过去，粉红舌头卷着骨头吃得吧唧响。
陈昭趁机翻出医药箱，酒精棉刚碰到苏棠胳膊上的擦伤，小姑娘就疼得缩成虾子：＂我.我自己来。＂
＂你那手抖得像筛糠。＂陈昭按住她乱动的手腕，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玻璃。
余光瞥见小绒已经舔干净爪子，正歪头盯着他掌心的水果刀。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倒计时剩余10分钟，血脉共鸣度正在下降。＂
他咬了咬牙，刀尖刚要往掌心压，小绒突然＂嗷＂地炸成毛球，九条尾巴全绷成了僵硬的毛刷子，红宝石眼睛里泛着警惕的光。
陈昭手一抖，刀＂当啷＂掉在地上——这反应他熟，孤儿院后院的流浪猫要打针时也是这样。
＂别怕，不疼。＂他从口袋里摸出最后半块炸鸡，举在离小绒脑袋十厘米的地方晃了晃，＂过来吃，吃完给你梳毛。＂小绒的耳朵动了动，尾巴尖试探着扫过他脚背。
陈昭慢慢弯腰，另一只手悄悄摸向龙纹——系统说过龙纹自带灵性，或许不用刀？
淡金色的纹路突然泛起微光，陈昭感觉指尖一热，一滴血珠已经冒了出来。
小绒的鼻子动了动，终于凑过来叼走炸鸡。
陈昭趁机把血珠按在它眉心，温温的触感像滴融化的蜜。
幼崽突然僵住了。
九条尾巴在身后绽开成雪白的伞盖，额间浮现出枚月牙印记，和苏棠颈后的胎记一模一样。
陈昭腕间的龙纹＂唰＂地爬满整条手臂，原本蜿蜒的龙身侧面，多出个狐狸脑袋的图腾，正用红宝石眼睛望着他。
系统提示音连成串：＂妖契术·平等契约签订成功！
当前共享30%妖力，可召唤九尾狐虚影（初级）。＂小绒的毛慢慢软下来，突然扑进他怀里，用脑袋蹭着他掌心，喉咙里发出小猫般的呼噜声。
＂你这小骗子。＂陈昭被蹭得直笑，抬头却见苏棠正盯着小绒额间的月牙，眼神像在看团会发光的雾。
他刚要问，窗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
小绒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从他怀里窜到窗台，九条尾巴全炸成了毛蓬蓬的球。
陈昭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何时灭了，月光透过防盗网照在铁门上，映出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左手戴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冷森森的青光。
＂昭哥＂苏棠的声音在发抖，＂那是青铜鬼面吗？＂
符咒爆裂声像根细针扎进耳膜，陈昭后颈的汗毛瞬间炸成一片。
他望着铁门上那团泛着青光的影子，喉咙发紧——三天前在巷子里截杀苏棠的邪修，左手腕那枚青铜鬼面，此刻正贴着门板渗出阴寒的鬼气。
＂小绒，苏棠。＂他压低声音，把苏棠往身后推了半步，怀里的幼狐却反过来用湿润的鼻尖蹭他锁骨。
小绒九条尾巴绞成一团，尾尖那簇豆大的粉焰忽明忽暗，像盏被风揉皱的灯。
陈昭摸到她脊背绷得像根弦，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龙纹处的皮肤正发烫，烫得小绒的绒毛都在轻轻颤动。
铁门＂吱呀＂一声被踹开半寸。
月光顺着门缝淌进来，照出周鸿半张脸——左眼戴着青铜鬼面，右眼眼白泛着青灰，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
他手里的桃木剑缠着黑绳，剑尖正滴着暗褐色的血，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妖的。
＂交出狐狸崽子。＂周鸿的声音像两块磨盘在喉咙里打转，＂暗渊要的东西，没人能藏住。＂他手腕一抖，桃木剑上的黑绳突然活了似的窜向陈昭面门。
陈昭本能地侧身，怀里的小绒却＂嗷＂地炸成毛球，九条尾巴＂唰＂地展开，尾尖的粉焰＂轰＂地涨大到拳头大小。
龙纹在陈昭腕间灼烧。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检测到危机等级提升，激活九尾虚影召唤权限！＂他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再睁眼时，身后浮起个半透明的狐影——正是小绒的模样，却比本体大了十倍，九条尾巴扫过空气，带起细碎的风刃。
周鸿的黑绳刚碰到狐尾，立刻发出＂滋啦＂的焦糊味。
陈昭看见那绳子表面腾起青烟，竟在肉眼可见地融化。
小绒的粉焰顺势窜到桃木剑上，周鸿惊得松手，青铜鬼面下传来闷哼。
剑刃＂当啷＂落地的瞬间，陈昭注意到鬼面左侧裂开道细缝，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被狐焰烧的。
＂有点意思。＂周鸿抹了把嘴角的血，从怀里掏出三张黄符。
符纸刚展开，陈昭就闻到浓重的腐臭味，像是烂在泥里的死老鼠。
苏棠突然抓住他衣角：＂昭哥，这是.幽冥界的引魂符！＂小姑娘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我在古籍里见过，能把活人的魂魄勾到黄泉路！＂
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低头看小绒，幼狐的粉焰正随着呼吸明灭，每亮一分，龙纹就跟着发烫一分。
系统提示音又响：＂当前九尾妖力共享度提升至40%，可增幅狐焰灼烧效果。＂他突然想起刚才狐焰烧黑绳和鬼面时的场景——邪修的法器怕这个！
周鸿的引魂符已经飘到半空，泛着幽蓝的光。
陈昭咬了咬牙，抄起脚边的外卖保温袋。
今天最后一单是给老顾客送的椰子鸡汤，汤罐还温着，掀开盖子时，热气裹着椰香＂呼＂地冒出来。
他盯着周鸿脚边的地板，那里还沾着苏棠刚才滴落的血，混着雨水泛着暗褐——引魂符要勾魂，总得有个落点吧？
＂小绒，烧！＂他大喝一声，把汤罐对着周鸿脚边的血渍泼过去。
滚烫的鸡汤＂啪＂地溅在地上，混着血渍溅到周鸿裤脚。
小绒像是听懂了指令，尾巴尖的粉焰＂轰＂地窜高，狐影虚影跟着甩动尾巴，粉焰裹着汤雾扑向引魂符。
周鸿的脸色变了。
陈昭看见他瞳孔骤缩，鬼面下的嘴角抽搐——三张引魂符刚碰到汤雾，表面的朱砂纹路就＂滋滋＂作响，像被泼了浓酸。
最前面那张符＂噗＂地燃成灰烬，第二张裂成碎片，第三张飘到半空就失去了光泽，＂啪嗒＂掉在地上。
＂你.＂周鸿踉跄后退两步，踢到了刚才掉落的桃木剑。
陈昭趁机把小绒塞进保温袋，幼狐的粉焰还在袋口忽明忽暗，绒毛蹭着他手背，像在说＂别怕＂。
苏棠扯了扯他衣袖，手指向窗外——远处传来警笛声，应该是刚才的动静惊动了巡逻的片警。
周鸿的鬼面突然发出＂咔＂的脆响。
他狠狠瞪了陈昭一眼，弯腰抓起桃木剑，转身冲进楼道阴影里。
陈昭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保温袋里的小绒动了动，用尾巴尖卷住他手腕，粉焰也慢慢缩成豆大。
苏棠突然拽他衣角：＂昭哥，小绒的月牙印记＂她指着保温袋，陈昭这才发现，幼狐额间的月牙正泛着微光，和自己腕间龙纹里新添的狐狸图腾，竟在隐隐共鸣。
窗外的警笛声更近了，他摸了摸小绒的脑袋，龙纹处的热度却没退——刚才那三张引魂符，为什么会怕鸡汤？
或者说，怕的是.苏棠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