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金芒与粉焰缠成乱麻时,陈昭后肩的伤口突然开始发烫。
原本顺着锁链往下淌的血珠,竟逆着重力往回爬,在龙纹盘踞的腕间凝成暗红的珠串。
"系统"他喉间溢出带血的气音,玄鸟虚影的长喙已衔着半块玉璧触到小绒狐尾的火焰。
那只粉白小兽正仰着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恐惧——像极了三天前在巷子里,它叼着半块烤红薯往他脚边蹭的模样。
"融合。"他咬碎后槽牙。
腕间龙纹突然活了般钻入掌心,陈昭感觉有根烧红的铁丝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可当他将两块玉璧残片按在龙纹上时,所有疼痛都化作了轰鸣的系统音:"检测到不周山核心碎片'噬莲印',是否融合?"
"是。"他咬破指尖,血珠溅在玉璧上的瞬间,池底传来骨裂声。
那些被淤泥埋了半世纪的骸骨突然腾起青烟,像被无形的手攥着往小绒狐影里钻。
小绒的九条尾巴陡然涨大,原本柔媚的粉焰里竟窜出幽蓝火芯,烧得雨幕在半空中蒸腾成白雾。
"不——"周鸿的鬼面第一次发出破音。
他攥锁链的手在抖,青铜链上的焦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那是上古狐族的转世火种!
怎么会认一个凡人血脉!"
陈昭抬头。
阮莺的翡翠耳坠不知何时从他口袋里飘了出来,浅绿的玉坠悬浮在三人之间,与小绒眉心新浮现的金纹、他腕间的龙纹连成三角。
那是他今早替阮莺捡耳坠时,她笑着说"祖传的老物件"的东西——此刻正泛着比月光更冷的光。
"转世火种?"陈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想起阮莺总在深夜对着甜品店后窗发呆的模样。
她熬的桂花甜汤里总带着若有若无的苦,像极了某种执念的味道。
小绒的狐尾尖突然爆出百丈火柱。
陈昭看见睡莲池底的结晶在火浪里浮起,那些被他误以为是普通鹅卵石的透明晶体,此刻正随着狐影的摆动来回震颤——原来阮莺说的"镇店之宝",根本不是什么祖传甜汤秘方。
"去!"他对着结晶轻喝一声。
火柱裹着结晶砸向周鸿的青铜锁链时,系统提示音几乎要震破耳膜:"妖力共享突破70%,暂时免疫反噬!"陈昭感觉有滚烫的力量顺着小绒的狐尾涌进他体内,后肩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周鸿的鬼面发出刺耳的尖叫,锁链"咔嚓"断裂成数截,掉在地上冒起黑烟。
"你到底."周鸿踉跄后退,鬼面的獠牙已崩落两颗。
他盯着陈昭腕间翻涌的龙纹,突然转身要逃。
但陈昭没给机会。
他抬起手,龙纹化作金芒缠住周鸿的脚踝。
玄鸟虚影的长喙同时落下,在鬼面额心啄出个焦黑的洞——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周鸿的脸,不过三十来岁,眉骨处有道旧疤,像极了上周在便利店见过的外卖同行。
"暗渊的人?"他低声问。
周鸿的瞳孔正在扩散。"转世火种会烧穿幽冥界的."他最后看了眼悬浮的翡翠耳坠,"阮莺那老东西.骗了所有人"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就化作了一团黑雾。
陈昭刚要追,小绒突然哀鸣一声,狐影虚影"啪"地碎成光点。
他慌忙接住往下坠的小绒,这才发现它后爪上划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刚才的火柱,原来大部分力量都用来护他了。
"没事了。"他用袖子擦去小绒皮毛上的血,抬头时正看见阮莺的翡翠耳坠缓缓落回他掌心。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得睡莲池波光粼粼。
"叮——"
清脆的瓷碗碰撞声从头顶传来。
陈昭抬头,就见一碗冒着热气的桂花甜汤正从半空中缓缓降下,甜香混着雨后的青草味钻进鼻腔。
汤面上浮着朵半开的莲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月光下泛着淡粉的光。
他突然想起阮莺总说"甜汤要趁热喝"的温柔语气。
可这碗汤,分明是从没人的二楼窗户飘下来的——而甜品店的二楼,他从未见阮莺打开过。
陈昭望着半空中悬着的青瓷碗,雨水在碗沿凝成细流,却始终没滴进汤里。
甜香裹着莲瓣的清苦撞进鼻腔,他喉结动了动——这分明是阮莺熬了三年的桂花甜汤,可汤面那朵半开的粉莲,比往日多了三片蜷曲的花瓣。
"阮姐?"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手却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接住瓷碗。
指腹触到碗底时,他浑身一震——那不是普通的温度,是带着狐毛暖度的温热,像极了小绒总往他颈窝里钻的触感。
碗底沉着三颗蜜枣,在汤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陈昭想起阮莺总说"甜汤要三颗蜜枣才圆满",可从前他喝到的,碗底永远只有两颗。
喉间突然泛起腥甜,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肩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刚才小绒替他挡下的反噬,原来只是暂时压下了。
"喝。"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甜汤入口的瞬间,热流从喉咙烧进胃里。
陈昭眼前闪过一片血雾:玄鸟虚影的金羽正在融化,小绒的狐尾却像活了般钻进金雾里,九条蓬松的尾巴与玄鸟的长喙缠绕,竟在半空中凝出一只九首火鸟——每颗头颅都是玄鸟的锐利,脖颈却覆着九尾的绒羽,尾焰扫过之处,周鸿残留的青铜锁链"滋啦"作响。
"系统提示!
检测到双召唤兽共鸣阈值突破100%,血脉融合完成。"机械音震得他耳膜发疼,腕间龙纹突然翻涌如活物,玄鸟的尖喙与狐首的圆耳在皮肤下交缠,最终定格成半金半粉的图腾,"当前融合血脉:玄鸟、九尾。"
陈昭猛地抬头。
月光正透过阮莺的翡翠耳坠,在他身后投下一片虚影——那是两条交缠的龙与凤,龙身是他腕间的金纹,凤羽是小绒尾焰的粉芒,竟与二十年前孤儿院废墟壁画上的"龙凤呈祥"分毫不差。
他突然想起老院长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这纹路,和壁画里的龙"
"等着!千年狐妖的'转世火种'终将"
周鸿的残魂突然从黑雾里钻出来,青灰色的魂魄被九首火鸟的尾焰燎得滋滋作响。
他的目光死死锁着陈昭掌心的翡翠耳坠,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嘶鸣:"阮莺用'转世火种'锁了幽冥界的裂缝等火熄灭,妖魔."
话音未落,睡莲池突然翻起黑色的浪花。
陈昭看着周鸿的残魂被池水卷进去,水面却缓缓浮出一张年轻的脸——那是阮莺,却比他认识的阮莺年轻至少二十岁,眼角点着朱砂痣,手中握着块完整的玉佩,与他融合的"噬莲印"残片严丝合缝。
"小绒?"陈昭这才想起怀里的小兽。
小绒的狐毛湿哒哒地黏成绺,后爪的伤口还在渗血,原本圆滚滚的肚皮瘪得能摸到肋骨——它刚才竟把所有妖力都渡给了他。
陈昭指尖轻碰它的鼻尖,小绒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却没睁眼。
风突然卷起几片睡莲的残瓣,拍在甜品店二楼的窗户上。
陈昭这才注意到,那扇他从未见阮莺打开过的木窗,此刻正透出昏黄的光。
甜汤的余温还在体内翻涌,他望着窗上晃动的人影——那影子的发间,别着与翡翠耳坠同款的绿玉簪。
"坚持住。"陈昭把小绒小心地拢进怀里,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它闭着的眼睛上。
他转身看向甜品店的后门,那里挂着阮莺亲手写的"打烊"木牌,可门把手上却挂着串新的铜钥匙,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九首火鸟的虚影渐渐消散,陈昭腕间的龙纹却仍在发烫。
他望着二楼透出的光,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绒,突然加快脚步往甜品店跑——门里飘出的甜香比以往更浓,混着若有若无的檀木香,像极了某种等待了千年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