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的就是你！”周黎薇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声音冷得像冰，“这一巴掌，是教你管好自己的嘴！”
“去年你偷穿我那条的确良连衣裙，不小心勾破了还偷偷塞回我衣柜，当我不知道？”
周雨晴脸一白，眼泪刷地流下来：“我没有……”
“还有前年。”周黎薇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步步紧逼，“你偷用我的友谊商店雪花膏，用完了就往里兑猪油充数。现在这双手比我的还细嫩，用的都是我的东西吧？”
“够了！”林桂芳突然喝止，护在周雨晴面前，厉声斥责，“晴晴是你妹妹，再怎么你也不能动手……”
周黎薇望着母亲护着堂妹的姿态，胸口像被冰锥刺穿般疼得发木。
她冷冷看着宛如母女的两人，语气平静得可怕：“妈，我有时候真怀疑，到底谁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林桂芳被问得一怔，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逆女！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黎薇面上神情更冷，“我胡说？您扪心自问，这些年您是怎么对我的？又是怎么对周雨晴的？”
她冷笑，“说到挥霍，家里谁比得上周雨晴？成天不好好读书，就知道娇娇软软地打扮，我看就该让革委会来查查，她这身资产阶级做派是不是受了资本主义荼毒？”
三人脸色骤变，周国强黑着脸，手里的茶杯“啪”地砸在桌上：“住嘴！你一定要把这个家搞得鸡犬不宁才罢休吗？”
周黎薇可不怕他，不紧不慢地抚摸着胸前的玉佛，“陆同志可是正经军人出身，不如让他好好查查，堂妹是不是有思想问题……”
周黎薇话音未落，原本在外间的陆承洲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门口，身后还跟着脸色古怪的林志远。
两人应该是听到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才过来的。
他缓步走进厅内，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如果薇薇需要，我可以请军区政委派调查组过来。”
他声音低沉，像淬了冰的刀，漆黑的眸子扫过周家三人，“最近上头正好在严查资产阶级自由化倾向……”
周国强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声音有些发颤，“陆……陆同志，薇薇就是开玩笑的，哪里就要劳动政委了……”
他觑着陆承洲的脸色，立即把周黎薇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这件事到此为止，金条我可以给你六成！剩下的家里留着应急！”
“八成！”周黎薇讨价还价，“爸妈你们都有工作，平时家里也用不上这么多钱，不如支援给我为国家做建设。”
周国强噎了一下，尽管心中极不情愿，但怕她又处什么幺蛾子，只能憋屈答应了。
周雨晴隐约听见两人对话，急得不行，那些金条可都是她和林志远的，怎么能给了周黎薇这贱人，她立马给林志远使眼色，用口型让他要钱。
林志远眼神闪烁了一下，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周叔叔，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借些资金去深圳创办电子公司，现在国家提倡科技兴国，我”
“借钱？”周国强还没开口，站在一旁的陆沉舟突然冷声打断，“林同志堂堂大学生，连创业资金都要靠未婚妻家施舍？”
林志远的脸“唰”地涨红，尴尬解释：“陆同志误会了，这只是暂时的，等我以后有了钱……”
“没钱就别创业。”陆沉舟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要么自己赚，要么老老实实进国企，觊觎老婆嫁妆，还算个男人？”
林志远脸色难看，强撑着反驳：“你、你这是人身攻击，我可以去举报你！＂
“去啊！”陆承洲冷笑，“正好我可以让政委好好查查，你散布＇深圳遍地是黄金＇的言论是什么性质。”
林志远脸一白，当即不敢说什么了，转身就走。
周雨晴恨恨瞪了周黎薇一眼，都是这贱人，要不是她搬出陆承洲威胁，大伯怎么可能把金条都给了她！
“周黎薇，你等着，有你们后悔的一天！到时候别哭着来求我……”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到时候哭得究竟是谁！”周黎薇毫不示弱回怼。
周雨晴恨恨跺了跺脚，转身追着林志远跑了。
周黎薇冷笑一声，也送陆沉舟出了门。
暮色已沉，院里的海棠树沙沙作响。
陆承洲就站在属下，将一张纸递给了周黎薇。
“我会先去东北安排，等你到了哈尔滨，我会去接你。”
周黎薇接过纸条，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的厚茧，“好，不见不散。”
男人脸颊一红，迅速收回了手。
他最后又深深看了周黎薇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当夜，周黎薇就将十二根金条和现金粮票都缝进了棉袄夹层里。
她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已经开始憧憬以后的生活，不知他那边的月亮，会不会也这样圆。
三天后，周黎薇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满身疲惫地抵达了哈尔滨火车站。
她拎着两个樟木箱子，在站台上寻找。
人潮汹涌，却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你就是嫂子吧？”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爽朗敦厚的声音。
周黎薇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工装的年轻小伙子挤过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
“陆厂长临时要抢修高炉，一时脱不开身，让我来接嫂子，您叫我小高就行了。”
周黎薇并不生气，能让陆承洲失约的一定是大事，便直接对小高道：“你们工厂在哪儿，现在带我过去吧。”
他既然不能来见自己，那自己便去见他。
小高是开厂子里的车来的，两人上车后，半个小时就到了钢厂。
周黎薇在车间办公室等了一会儿，陆承洲就匆匆过来了，他穿着蓝色的工服，俊挺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黑泥。
“对不起，高炉突然出了故障，我这才……”
周黎薇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突然脱下小羊皮的高跟鞋，露出磨出血泡的脚后跟，语带娇嗔：“陆厂长，我穿着这双鞋走了三里地，脚都磨破了。”
陆承洲目光定在那雪白的小脚上，脚后跟两道血痕触目惊心。
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抱我。”她仰起脸，当着所有人的面朝着他伸出双臂。
办公室外看热闹人群立时发出起哄声。
陆沉舟下颌线绷得死紧，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周黎薇趁机搂住他的脖子，听见男人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
“宿舍在东头。”他声音沙哑，大步穿过车间。
周黎薇将脸埋在他沾满煤灰的工装领口，听着工人们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唇角抑制不住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