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皮一亮场，满堂皆震。
一张色泽莹润、毛发完整的东北大虎虎皮被摆上拍台，顿时吸引了满堂宾客的注意力。
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主簿干咳一声，伸手抚了抚胡子：“此乃清岩村猎户林洛献上的虎皮，起拍价十两银。”
这下，底下才算炸了锅。
不是因为贵，十两不算高。
问题是——这年头谁家还有虎皮？老虎都成了传说。
有人咂嘴，有人嘀咕，有人举棋不定，似乎都还在观望真假。
林洛站在人群一角，指尖都捏出了汗。
他看的出来，这帮人不是没兴趣，是不敢轻易出价，谁都怕被当冤大头。
就在气氛僵住的当口，一个穿着西域长袍的商贩终于举起手。
“我出十五两！”
人群中才渐渐活络。
“二十！”西北胡人皱着眉，蹦出一口生硬的大宁话。
有了开头，才像是打开了闸口。
但这节奏，比林洛想象中慢了许多，也难的多。
他心里悬着，也不敢出声，死死盯着场内变化。
一轮轮的加价，却每一步都走的谨慎，似乎谁都在试探这虎皮是真是假。
主簿面色也不太好看，好几次清了清嗓子想催，可又怕坏了行情，只能忍着。
直到那西域商队的老者缓缓举手，吐出一句：
“四十两。”
场内这才彻底定音。
林洛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手心却已是一片湿热。
这才只是个开始。
紧跟着是熊掌一对，通体黝黑，脂香浓郁，切割整齐，一看就非等闲猎户手笔。
主簿这回不废话了，直接高喊：“熊掌一对，起拍价五十两！”
这一嗓子，几乎将大堂掀翻。
“我出六十！”一个穿锦衣的中年文士举手。
“七十！”角落里的胡商冷哼一声，低声加价。
林洛站的笔直，脑子却飞快转着。他的推测这些人的来历，确定谁才是出的起大价钱的关键买主。
“八十两！”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白面无须的胖子，语气不急不慢，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
裘三在旁低声提醒：“那是康府的大掌柜康善，人称康老二，是康家少东家的心腹。”
康家，钦州最大的药材商！
林洛立刻意识到，这才是他要结交的贵人。
“九十两！”锦衣文士再次举手。
“康掌柜，您可是开药铺的，买这对熊掌回去熬汤么？”林洛主动出声。
众人哗然。
竞拍时出声打断，等同于违规。
可偏偏林洛这句话说的有趣，把康善逗笑了：“小哥好眼力，这对熊掌，我是给咱家老太爷买的。”
林洛一笑，扯下包裹布，又取出一物：“既然如此，康掌柜不如连这只完整虎骨一并拿下？”
这话一出，主簿也有些坐不住了：“私自增品，林洛你——”
“我愿意缴双倍税！”林洛抢先道，“这一单成交，所的一半捐入赈灾仓库！”
满堂哗然，连裘三都盯住了他。
康善却已眼红，虎骨入药，百病能治，他家的老太爷正是气喘痨病缠身，吃什么都不顶用，若有此物……
“好！熊掌加虎骨，合拍价二百两！”
这一锤定音，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林洛走上前去，与康善当面成交，又现场签下买卖文契，并亲手将银票和虎骨递了过去。
银票三张，两张各为一百两，林洛一转手，直接将其中一张交给主簿：“一百两捐仓库，林某愿尽绵薄之力！”
那一刻，全县衙都静了。
然后是热烈的掌声。
知县未曾露面，却已在后堂听的分明，悄然点头，挥手吩咐书吏，“林洛此人，记名于录。”
回到会场，林洛继续卖货。
虎骨剩下半副，卖了三十两。
野猪腊肉二十斤，被西域商贩抢走十斤，每斤两两银子，林洛一口气卖了四十两。
黑熊皮、虎爪、熊胆……统统高价卖出，几乎场场引人竞拍，林洛成了最风光的猎户。
等最后一项卖完，他手上已揣着整整三百两银票，沉甸甸地装了满满一包袱。
“税交了？”
“交了，一口气补上三年都够！”
“还剩下的呢？”
“回去分肉吃！”
他一句话，又赢了满堂笑声。
刚准备离开，一个穿青衫的中年人却迎面拦住了他，手里拿着封信。
“林猎户在此？”
“我是。”
“这是我家大人写的信，请您亲启。”
林洛接过，信纸薄薄一张，笔迹遒劲。
——“林洛，才智可用，胆魄可任。若有意辅政，来衙后堂详谈。——荡县县令赵明川。”
林洛愣了一下。
这事来得太突然，一个县令亲自写信相邀，还是让他生出几分狐疑。
裘三凑上来，声音压得极低：“洛哥，这可是登天的梯子啊！县尊大人要是愿意带你……”
林洛却没急着表态，反倒把信慢慢折起来收进怀里，没留一句话，转身离了会场。
县尊坐在后堂，手指轻轻敲着案几，半晌才低声道：“这人，不像是个普通猎户。”
他看得出来，林洛胆大心细，嘴上说得粗，算盘打得细，做事全靠一口气撑着，卖货能卖到官场震动，一百两银子当场捐出去毫不眨眼。
这种人，要么真傻，要么藏得太深。
赵明川冷冷一笑。
“这样的人……先拉进来看看，是不是能为我所用。”
“若不能用……”
他话没说完，只一挥手，让书吏下去守着，不许放人离县三里之外，直到他亲自点头为止。
出了门，他一路快走，绕过两条街，拐进了一条空巷，从【须弥空间】中摸出那对猪后腿，再顺手取出一块熊掌。
提着肉回了家。
秦月娥早在家中焦急等候，屋里灶火已经烧旺，她手上正洗着一根野菜根。
“嫂子，我回来了。”
“你……这大半天都干嘛去了？”
“交税去了，顺便，把银子赚回来了。”
林洛将一包银票放在桌上，又把肉放进她手里。
秦月娥呆住了。
她试着数了数，刚数到第三张就手抖了，扑通一下坐到地上。
“这是……多少？”
“三百两。”
林洛拉起她，轻声说：“今晚吃肉，明天盖新房，后天把你的账也都还清。”
秦月娥嘴唇哆嗦了两下，忽然冲进厨房，抱着砧板就开始剁肉。
灶火烧的更旺了，汤锅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
林洛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炊烟袅袅，一阵微风吹过，仿佛灾年也被吹走了。
可他知道，真正的灾，还远没到头。
他要建狩猎队，他要稳住村中地盘，他要在大乱之前，把所有人都收在自己羽翼之下。
但现在，先吃顿饭再说。
锅开了，香气四溢，秦月娥喊他吃饭。
林洛提着筷子走过去，心里想着的是：下一次进山，该把御兽铃兑换出来了。
他没看见，村口那座高坡上，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车帘挑起，康家少东家康子平半躺在车中，眯着眼打量着林家的茅屋。
他舔了舔嘴唇，低声笑道：“这林洛，倒是个人物。”
旁边一个护卫低头道：“少东，需不需要——”
“暂且不用。”
康子平丢下车帘：“继续盯着他，等他再出山，跟上去看看他到底从哪弄来的东西。”
马车驶远。
夕阳斜落，林家屋内，锅盖“咚”的一声，跳了起来。
这顿饭，香的很。
饭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熊肉炖的酥烂，汤汁浓稠，香味早就飘出了院子。
秦月娥盛了一大碗，自己坐在灶门前捧着就吃。
林洛扒着一碗饭，嘴里咬着肉，手里还不停掰着银票，一张张数过去，越数越来劲。
三百两！
这可不是个小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