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扇薄薄的木门,此刻仿佛成了划分两个世界的界碑。
门外是惊涛骇浪,门内是风平浪静。
不知过了多久,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每一个人。
“临时干事……一个月二十七块五,还参照正式标准发福利……这,这比轧钢厂的八级工都差不了多少了吧?”
这一句话,像是一滴滚油滴进了冷水锅。
整个院子,瞬间炸了!
贾东旭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是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不可能!他骗人!”
他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
“他一个被厂里开掉的废物,凭什么进街道办!一大爷!您得管管他,他这是在扰乱我们大院的安宁!”
贾张氏更是直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开始了自己的经典剧目。
“哎哟喂!没天理了啊!老天爷不开眼啊!”
“我们家东旭辛辛苦苦才当上采购员,他一个扫厕所的倒爬到我们头上去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的哭嚎声尖利刺耳,传遍了整个院子。
易中海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理会撒泼的贾张氏,也没有看失态的贾东旭,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逸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的权威,在今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一个他眼中的废物,一个他随手就能拿捏的孤儿,竟然挣脱了他的掌控,还跳到了一个让他都需要仰望的位置。
这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挫败,以及一丝恐惧。
“一大爷,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二大爷刘海中挺着肚子,官瘾又犯了,“这小子要是说谎,那就是藐视我们院里的三位管事大爷,必须严惩!”
许大茂靠在柱子上,抱着胳膊,嘴角噙着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
“哎,我说,万一是真的呢?”
他阴阳怪气地开口,“那咱们院里,可就出了个大人物了。以后见了面,是不是都得喊一声‘林干事’啊?”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贾东旭的眼睛都红了,他猛地转向许大茂:“你给我闭嘴!”
秦淮茹站在人群的边缘,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林逸的房门。
震惊,怀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懊悔。
如果……
如果当初她对林逸好一点,是不是今天……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吹牛。
“都别吵了!”
易中海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院子里的喧嚣,瞬间小了下去。
所有人都看向他,等着这位一大爷拿个主意。
易中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件事,是真是假,明天就知道了。”
他转向贾东旭,语气不容商量:“东旭,你明天不是要去采购科报到吗?顺路,去一趟街道办。”
贾东旭一愣:“我去?”
“对,你亲自去问问!”
易中海的眼神变得锐利,“去问问,他们街道办是不是真招了一个叫林逸的干事!”
“要是假的,”
他冷哼一声,“看我怎么收拾他!”
“那……那要是真的呢?”
傻柱在一旁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院子里又是一片寂静。
是啊,要是真的呢?
易中海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门内。
林逸对外面的风暴置若罔闻。
他坐在桌前,就着昏黄的灯光,正仔细擦拭着一个半旧的军绿色挎包。
那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
明天,他就要背着它,去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
至于院里那群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们的震惊、嫉妒、愤怒,不过是失败者的无能狂怒。
对他而言,连噪音都算不上。
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明天的工作。
整理档案室。
这听起来是个枯燥的活儿,但林逸却不这么看。
档案室,是一个单位的记忆中枢。
里面存放着街道几十年来的各种文件、人事资料、历史记录。
对于一个想要快速了解并融入一个新环境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王主任让他整理档案,既是考验他的耐心和细致,又何尝不是在给他一个熟悉情况的机会?
这位王主任,是个聪明人。
林逸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愉快的。
他将挎包擦拭干净,又找出了自己最体面的一件白衬衫,仔细地熨烫平整。
做完这一切,他才躺到床上。
窗外,贾张氏的哭嚎声已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邻里间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那些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林逸却充耳不闻。
他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他知道,明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整个四合院都会明白一个道理。
时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