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看笑话？
林山河那张平时那威严的国字脸，此刻笑得像朵开烂了的菊花，皱纹都挤到了一起。
林天更是夸张，几步抢到跟前，张开双臂就要来个兄弟重逢的拥抱。
“可想死大哥了！”
“这些日子，父亲他老人家日日念叨你，茶饭不思啊！”
那股子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虚伪扑面而来。
林凡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侧了半步，林天那个热情的拥抱扑了个空，手臂尴尬地僵在半空。
“林国公，林大公子，慎言。”林凡笑了笑。
“我与林国公府，早已恩断义绝，桥归桥，路归路。”
“二位这般热情，莫不是认错了人？”
林山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飞快地掠过恼怒，但瞬间又被更浓的假笑盖住。
“凡儿...林大人！何至于此啊！”
“父子哪有隔夜仇？以前是为父做得不对，今日当着这么多贵人的面，为父给你赔个不是！”
他竟真的作势要躬身。
“免了。”林凡侧过头去。
“林国公位高权重，您的礼，我区区一个医生，可受不起。”
“过去的事，我忘得差不多了，也请国公爷和令公子，莫要再提，免得彼此难堪。”
这话狠狠抽在林家父子脸上。
周围隐约传来几声低笑。
林山河的脸皮紫涨，林天更是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要不是估计场合，恐怕早就扑上来了。
“好！好！林大人好大的架子！”林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林凡懒得再理会这对跳梁小丑，对着旁边引路的长公主府管事微微颔首。
“劳烦带路。”他
抬脚就往里走，把那两张精彩纷呈的脸彻底甩在身后。
诗会设在府中最大的临水轩。
轩外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荷塘，碧叶连天，粉荷初绽，景色确实宜人。
轩内早已布置妥当，熏香缭绕，丝竹轻缓。
正前方主位空悬，显然是留给长公主的。
两侧矮几如雁翅排开，坐满了京都里有头有脸的才子名媛，勋贵子弟。
林凡被引到靠近主位左侧一个不算起眼，但也绝不偏僻的位置坐下。
他刚坐下，就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唰地一下聚焦过来。
“哼，架子不小，让这么多人干等。”阴阳怪气的嘀咕声从斜对面传来，刚好能让人听见。
是个穿着骚包紫色锦袍的青年，正摇着把洒金折扇。
林凡眼皮都没抬，自顾自拿起面前的青玉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酒很淡，带着点荷香。
他需要冷静。
没等多久，环佩叮当，香风袭来。一身大红宫装，艳光四射的长公主龙紫霞在侍女簇拥下款款而来。
“诸位久等。”龙紫霞在主位落座。
“今日荷香正浓，邀各位才俊前来，以文会友，共赏雅趣。”
“老规矩，以荷为题，诗词皆可，佳作共赏，魁首嘛...本宫自有心意。”
她话音刚落，气氛瞬间热了起来。
能进这诗会的，谁不想在长公主面前露脸？
“学生不才，抛砖引玉！”那个紫袍青年第一个跳出来，唰地打开折扇，摇头晃脑。
“绿盖擎天映日红，香飘十里醉清风...”
诗还没念完，席间已有几人微微点头。
“嗯，工整饬。”
“开篇不俗。”
紫袍青年得意地扫了众人一眼，尤其是瞥了林凡一下，声音拔高念完。
果然引来一阵掌声。
“献丑献丑！”紫袍青年志得意满地坐下。
穿着月白儒衫，气质清冷的青年起身，吟了一首七律，用词典雅，意境空灵，赢得更多喝彩。
“好！李兄这首濯清涟而不妖，深得荷花神Y！”有人高声赞叹。
气氛越来越热烈。
一个接一个的才子起身，或吟或诵，或慷慨激昂，或婉约含蓄。
诗词一首比一首引经据典，争奇斗艳。
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那些名媛小姐们更是眼波流转，在几位公认的大才子身上流连忘返。
林凡安静地坐着。
他喝着淡酒，偶尔抬眼看看窗外的荷花，就好像周遭的热闹与他无关。
林家父子坐在他对面稍远的位置，林天几次想开口嘲讽，都被林山河死死按住。
“诸位高才，佳作连连，真叫本宫难以抉择。”龙紫霞笑吟吟。
她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一切的笑意，落在了林凡身上。
“不过...”她红唇轻启，拖长了调子，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吊了起来。
“本宫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一首小诗。”
“虽非出自名家之手，却深得我心，每每读之，如饮甘泉，如沐清风，荷之清韵，跃然纸上。”
“与诸位方才所诵，似乎别有一番滋味。”
她轻轻拍了拍手。
一个侍女手捧一卷素白的宣纸，恭敬地走上前，在龙紫霞面前缓缓展开。
龙紫霞清了清嗓子：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第一句念完，厅内还有细微的私语。
第二句念完，私语声小了下去。
第三句念完，整个临水轩，死寂一片。
第四句落下，落针可闻。
所有才子脸上的得意，矜持，意气风发，被瞬间冻结。
那紫袍青年摇着扇子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由红转白。
那位清冷的李才子，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
其他才子，更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去的嫉恨？
这诗！
太简单了！
简单得如同白话！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深奥的典故！
就是几个再寻常不过的意象：
泉眼，树阴，小荷，蜻蜓！
可偏偏就是这寥寥数笔，意境悠远清新。
跟他们刚才那些堆砌辞藻，用力过猛的大作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高下立判！
“此诗...”龙紫霞欣赏着满场死寂和那些才子们精彩绝伦的脸。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便是出自我们今日的贵客。”
“林凡，林公子之手。”
“诸位觉得，比之方才所诵，如何？”
轰！
这句话直接炸进死水里！
几十道目光，瞬间从震惊，难以置信，变成了赤裸裸的，如同实质的灼热利箭。
唰地一下，全钉在了林凡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