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被朕视为大敌，不惜调派三十万铁骑精锐驻守，倾举国之力铸长城防线方能抵御的匈奴人被屠尽精锐，连那冒顿头颅都被悬挂在他们引以为图腾的狼旗大纛上……”
“这件事，你们认为与扶苏可有干系？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李斯、尉缭二者对视，眼中皆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的惊悚。
他们知道始皇帝的意思。
一年前始皇帝为加强****，肃清糟粕，行焚书坑儒之举，杀了无数妖言惑众、心怀叵测的假道士、六国余孽。
以扶苏那宽厚的性格，再加上他府中多有六国门客。
嬴政甚至都做好准备，以此为由借机将他踹到漠北历练。
不曾想。
一夜之间，扶苏竟性格大变，对那“枉死”的儒生不闻不问，更主动断绝了一切外界往来，清除门客。
这让嬴政惊讶的同时，疑惑倍增。
而接下来的一年，扶苏更是低调成了小透明，好似大秦王朝已再无这个长公子的存在一般。
换做平时，还可以解释称扶苏成长了，认识到自己当年的错误，在闭门反思。
但现在……嬴政忽然问出这句话。
诛心！
深吸一口气，李斯小心组织着语言。
“陛下，臣以为，此事与长公子无关。”
嬴政不语，等待下文。
“匈奴人战力如何，相信陛下您也清楚。”
“纵蒙恬将军麾下有我大秦三十万灭六国的百战精兵，也只能勉强夺取河套一地，持防守态势。”
“而根据蒙恬将军送来的情报。”
“匈奴精锐是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戮，那么就可想而知，这股屠戮匈奴精锐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李斯的话，让大殿气温都骤降了几度。
嬴政依旧是那副脸色深沉的样子。
“另外……”
压住心中惊惧，李斯继续道：“世人皆知，匈奴长于控马，况且此战还发生在塞外，是匈奴人的地盘。”
“即便这匈奴人果真遇到了不可力敌的对手，也能利用对战马的娴熟掌控、对地形的了解来逃跑，然而事实却是三十万匈奴精锐无一活口。”
“由此可证，这支神秘的势力其军力远超匈奴数倍，甚至……可能会超越我大秦举国之力！”
“长公子在一年前忽然性格大变，好似察觉到了陛下您的打算，主动远离漠北且在这一年里极为低调，给人感觉有可能提前知晓了什么。”
“但那种足以在一夜间倾灭匈奴，堪比鬼神一般的恐怖力量，若长公子果真知晓乃至与其有所瓜葛，又岂能自甘清平？这……并不符合常理。”
能一夜间剿灭匈奴全部精锐。
这已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情。
这……是超脱了凡人想象极限的鬼神之力！
扶苏如果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
要么应该竭尽全力的与之攀上关系，主动去漠北。
要么就应该立刻告知嬴政，让大秦早做准备乃至是逃亡海外以避其锋芒。
这是正常人的思维逻辑，而绝不应该是当下这样，天天咸鱼在家当个小透明。
嬴政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鬼谷关门弟子，尉缭。
这个为嬴政剿灭六国立下汗马功劳，可比肩古之先贤，兵家四圣仅存的尉圣尉缭子面色凝重，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陛下，臣以为，当下局势远比匈奴兵大军越过长城还要严峻！”
他的话，让大殿内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分。
“与匈奴对敌，我等尚且知晓敌人是谁，兵马、战力与其所图为何。”
“但眼下……我们不知这股神秘力量究竟来自于何处，力量几何，目的又是什么。”
尉缭咬着牙，眼中写满了浓浓的忧虑。
“这是一柄悬在我大秦头顶的利剑，我们甚至不知道，这柄利剑会在何时落下，落到何方……”
“利剑么……”
嬴政沉吟，认可道：“国尉说的不错。”
“这，是一柄利剑，一柄足以倾覆朕大秦江山的利剑。”
“那么……”
双眼一凝，嬴政一改此前淡漠，眸光中绽放出一股如有实质的威势，压得李斯、尉缭二人呼吸艰难。
他双眸如电，紧盯着下首两名大秦肱骨之臣。
“朕想问问你们，这柄利剑，究竟是在何时出现？难道是凭空从地底蹦出来，从天上飞下来的吗？”
“朕的大秦周边，何时有了一股如此恐怖的力量，但朕对此却丝毫不知！？”
嬴政的叱问如洪雷，在大殿内回荡。
李斯、尉缭齐齐跪地：“还请陛下息怒。”
他们知道，嬴政这是动了真怒，也真正的感受到了威胁。
作为一个依靠铁血手段，扫灭六国一统天下的无双帝王。
嬴政时刻都保持着警惕，警惕着六国余孽，警惕着周边一切可能会对这个经春秋战国五百多年乱世，首次大一统王朝带来的威胁！
匈奴人的威胁，嬴政不惧。
因为他看得见、摸得着，只要给嬴政足够的时间，他甚至有信心将对方驱赶到天际尽头。
但现在这个……
究竟是什么？
是天灾？是人祸？
是鬼！还是神！？
他不知道，这个未知的势力以这种方式忽然出现，究竟想做什么？
是对大秦示好吗？
灭了大秦夙敌匈奴，这确实是示好的表现，但也同样是在示威！
他们可以一夜间灭了匈奴三十万精锐。
那么是否也可在一夜间兵临咸阳城下？
嬴政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年头。
六国余孽？
不！不可能！
倘若他们果真有此手段，为何又会被寡人所灭？
但如果不是六国余孽……
他的眸光，又一次冷峻起来，如九幽寒渊。
他想到了那些有着百年传承的氏族，想到了那些阳奉阴违的地方豪强，甚至……
想到了刚刚被李斯否决掉的扶苏。
一个念头，仿佛蔓藤疯狂的在他脑海中滋生。
会不会……真的有人在朕所不知的情况下暗中积蓄势力，已经到了这个他所无法想象的地步？
现在，这未知的力量对准了匈奴。
那将来……它是否会对准大秦？对准这泱泱华夏之地！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嬴政背负双手，望着大殿外那一片明媚春光，却只能感受到阵阵让人窒息的冰寒。
它好像是一个无形的阴影，在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情况下突兀出现，笼罩在大秦上空，如灭世黑云！
不知过了多久。
他缓缓开口，干涩的嗓音中，带着彻骨的寒意。
“传朕旨意。”
“召群臣入宫，议北境匈奴。”
“扶苏，胡亥他们这些在朝皇子也都过来！”
“另外……让黑卫给朕去查！掘地三尺，也必须要将这股势力的底细查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