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雨渐大,吹得枝丫狂舞,配合着不时落下的惊雷,搅乱京城半数人的好梦,直到五更天才彻底停歇。
江风禾侧身躺在主院客房柔软的床榻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凌晨四点十八分二十一秒,距第一滴雨落下的二十二点十八分十八秒正好过去三个时辰零三秒,与天气预报的三个时辰雷雨天气仅误差三秒!
三秒,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如此小的误差全然可以忽略不计,千百年后的造物,当真神迹!
江风禾将手机熨帖在心口,安心地闭上双眼,很快进入梦乡。
天幕亮起又黑下,银河倒转,太阳西升,时间在此刻倒流。
她的四肢慢慢缩小,视野慢慢变矮,最终定格在四五岁的模样。
她的斜前方,站着年轻十岁的江鹤与柳氏,二人正因为什么争执得面红耳赤。
倏地,二人发现了她的存在,齐齐转过头,冲她露出狰狞的笑容。
“你瞧,不是还有她吗?”江鹤紧扣着柳氏的手腕,眼中是勃勃野心:“心容若是无法从主家为咱们讨到好处,咱们还可以拿她去换前程,她这张皮相,足以做我踩高的登天梯!”
“是啊,还有她!”柳氏唇角越翘越高,咧出非人类的诡异弧度:“她这副狐媚样,高公子一定喜欢!”
“不!”江风禾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映入眼帘是主院客房简单却温馨的陈设。
她眸光有些恍惚,只觉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叩叩叩!”
敲门声自屋外传来,旋即是丫鬟恭敬的声音:“大小姐可醒了?”
闻言,江风禾定了定神,哑声道:“醒了!”
声落,便听得“吱呀”一声响,房门被人轻轻从外面推开,十数个丫鬟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江风禾看着眼前夸张的一幕,有些怀疑自己并未完全清醒,此刻尤活在梦中。
要知道,她生活在江家的十一年里,院中丫鬟最多配到八个,其中两个一等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其余四个则是负责院中洒扫的粗使丫鬟,她还是头一回得到如此配置的伺候。
“大小姐!”行在最前头的兰草福了福身,面上端着恭敬的笑容:“老爷夫人在前院等您一道用膳,特命奴婢们前来伺候您梳洗打扮!”
闻言,江风禾眼皮轻轻一跳,不动声色地从床榻上站起,由着小丫鬟们为自己收拾。
昨儿个还将她一个人丢在冷冷清清的穗香院,今儿个便叫她一道去前院用膳,如此大的转变,也不知是怕她再生事端,坏了江家的名声,还是别有所图。
江风禾心思百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笑吟吟地看着铜镜中映出的美艳面庞。
一刻钟后,收拾一新的江风禾在兰草的带领下跨入前院。
彼时江家众人早已到齐,围坐成一个圈,只在柳氏与江心容之间留了一个空座。
江风禾婷婷袅袅上前,冲便宜爹娘盈盈一拜,软声道:“女儿贪睡来迟,叫爹娘久等了!”
声落,无人回应。
所有人都将目光黏连在江风禾那张堪称倾国倾城的美艳脸庞上,眼中有惊艳,有诧异,有嫉妒,有满意,还有难以掩盖的惋惜。
“江风禾,你……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好看?”江月影将人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越看眉头拧得越紧,不忿地嘟哝道:“你以前长得也不怎样呀,瘦瘦长长,跟条竹杆子似的,莫不是乡下庄子上有那神仙水,叫你行大运捡了便宜?”
“说什么胡话呢?”柳氏笑着横了幺女一眼,伸手亲亲热热地将长女拉到身侧坐下,满意道:“昨儿个夜深没瞧清,今儿个细看,我家风禾丫头真真是神妃仙子般的妙人儿!”
“娘又打趣女儿!”江风禾娇嗔,害羞地垂下眼睫,避开斜对面江崇光投来的痴迷目光。
“娘可没开玩笑,就你这张标志脸蛋,莫说放眼京城,便是放眼整个景国,怕也找不出第二张来!”柳氏笑吟吟言罢,扭头递给自家夫君一记得意眼神:“老爷,你说是吧!”
“风禾这些年长开了,的确漂亮许多!”江鹤先是点头附和,继而叹息道:“就是这些年在庄子上受苦了,黑瘦了些,若你当初没生病,一直养在我和你娘膝下,怕是早已名动京城。”
听着便宜父亲语气中透出的惋惜,江风禾心思一转,顺着他的话道:“女儿现在回来也不迟不是?只要爹娘不嫌弃女儿粗鄙,女儿愿尽全力为咱们江家的名声添一分彩头!”
闻言,江鹤面上浮现些许笑意,正欲说些什么,只听得“啪嗒”一声响,茶盏倾倒,不少茶水溅在江风禾的衣裙上。
“对不起风禾妹妹,没烫到你吧?”江心容慌慌张张地拿帕子为少女擦拭衣裙,面上是难掩的愧疚:“我方才忽然有些头晕,这才没拿稳茶盏。”
“没事!”江风禾大度地笑笑,软声细语道:“就是可惜了姐姐送我的这身衣裙。”
“一身衣裳罢了,风禾妹妹喜欢,我再送你一身便是!”江心容说着,扭头冲贴身大丫鬟双儿命令道:“双儿,快带风禾妹妹下去换身衣裳,挑那套粉色锦缎!”
“不急!”江风禾反按住少女的手,依旧是那副温柔恬静的好脾气模样:“我好容易与爹娘一起用膳,等用过早膳再行处理也不迟。”
闻言,江心容面上表情一僵,冲江月影使了个眼色,江月影立即从自己的座位上跳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扯着江风禾就往外走:“心容姐姐让你换衣裳你便换,磨磨唧唧的做什么,万一烫伤留疤,日后怕是又要反过来怪罪心容姐姐!”
“妹妹怎会这般想我?”江风禾低呼,身形一个踉跄,任由少女将自己拽走,只留下一道含泪悲戚的侧脸。
“双儿,快跟上去看看!”江心容满脸担心地吩咐罢,又将目光落在江鹤脸上,扯动唇角皮笑肉不笑道:“叔父,心容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想与您和叔母聊聊!”
“都下去吧!”江鹤挥挥手,院中侍奉的丫鬟小厮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