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梨在黑暗里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是柴火味,还夹着姜青璃身上的茉莉香。
她感觉自己飘在空中,看不见,但耳朵里塞满了声音。
“姐姐这双手,也就配擦地了。”
水哗啦泼在地上。
姜稚梨的指尖猛地一缩,梦里那种冰凉的触感太真实了,就像又摸到了苏府后院冻手的青石板。
然后她听见了囡囡的哭声,很细弱。
接着是茶盏摔碎的脆响,丫鬟夸张的惊叫:“哎呀,小小姐怎么往茶水上撞!”
梦里的她发疯一样想扑过去,可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黑。
倒是在现实里,她胡乱挥动的手撞上一片温热的胸膛。
“又魇着了?”
谢至影的声音带着睡意,手臂却习惯性地圈紧她,掌心一下下拍着她的背。
他的心跳声又稳又重,咚咚地敲着她的耳膜。
姜稚梨喘着气,把脸埋进他怀里。
他中衣上有股淡淡的皂角味,这是她如今最熟悉的气息,把她从梦魇的血腥气里硬生生拽了回来。
“嗯,”她含糊地应了声,“梦见被关在漏雨的柴房。”
谢至影低低“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但他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下巴蹭过她的发顶。
黑暗中,姜稚梨感觉他另一只手在被子里摸索着,找到了她抽筋的小腿,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他的手掌很粗糙,带着练武留下的茧子,揉在酸痛的肌肉上,有点疼,又奇异地让人安心。
“天快亮了,”他说,“沈聿那边派人催了,今日得搬过去。”
姜稚梨对沈聿印象不深,只记得谢至影偶尔提起,口气像是很熟的朋友。
等坐到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姜稚梨全靠耳朵和鼻子分辨情况。
车轱辘声在空旷处和狭窄处回声不同,她猜是出了他们住的偏僻小巷,走到了大街上。
空气里的味道也从泥土草木气,渐渐混进了早点摊子的油烟味,人声马嘶。
谢至影一直握着她的手。
马车每次转弯或颠簸,他都会稍稍用力稳住她。
走了有一会儿时间了,终于停下。
谢至影扶着她下车,她脚踩在地上,感觉到是平整的石板路。
空气里有新漆和木材的味道。
“到了,”谢至影引着她往前走。
“沈聿说这院子久无人住,委屈卿卿暂时打理。”
搬到新宅的第一晚,姜稚梨就觉得谢至影不太对劲。
这人从傍晚起就有点躁。
给她夹菜时筷子碰得碗边叮当响,沐浴后头发也没擦干,水珠滴到她颈窝里,凉得她一哆嗦。
“累了,歇吧。”
他声音有点哑,吹了灯就把她往床上带。
姜稚梨心里咯噔一下。
这架势太熟悉了,跟上次他被下药时有点像,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至少这回他还知道先把她头发从枕头底下捋出来,免得压疼了。
可一开始就收不住。
他吻得又急又重,手掐在她腰上,像是要把白天的躁意都发泄出来。
姜稚梨眼前发黑,只能感觉到他滚烫的皮肤和撞得她生疼的骨头。
“谢至影……”她喘不过气,手指胡乱抓他后背,“你轻点……”
他好像没听见。
反而把她一条腿抬起来架在肩上,进得更深。
姜稚梨疼得眼泪直冒,恍惚间听见隔壁似乎有婴儿啼哭。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别分心。”他忽然咬她耳朵,热气喷进来。
一只手摸到她脸上,有点糙的指腹抹掉她的眼泪。
“哭什么?”他声音低低的,动作却一点没放慢。
姜稚梨突然有点委屈。
这男人白天还细心给她指路,怕她磕着碰着,晚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张嘴想骂人,却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
后来他好像终于缓过劲了,速度慢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汗湿的脖子。
姜稚梨刚松口气,结果这人又贴着她耳边哑声问:“卿卿,我是谁?”
这什么问题!
她气得想咬他,却被他顶得音调都变了调:“谢、谢至影……”
“嗯。”他好像满意了。
“等等,”姜稚梨推他肩膀,“被子……”
根本没用。
这人啃着她锁骨含糊道:“冷就抱紧我。”
确实不冷了。
没一会儿两人都汗涔涔的。
姜稚梨瞎了以后耳朵特别灵,此刻却宁愿自己聋了。
木床吱呀吱呀响,吵得她头皮发麻。
“轻点……这床要散了……”
她去捂他嘴,反被咬住指尖。
谢至影低笑,汗珠子滴在她眼皮上。
“沈聿挑的家具,确实不结实。”
动作却更凶了。
她突然想起白天的事。
谢至影下午消失过一刻钟,回来时身上沾了股陌生的沉水香味。
现在这味道混在情欲的气息里,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你见沈聿了?”她断断续续地问。
“怎么猜到的?”他声音发沉。
她被撞得音节破碎:“香味,和你平时……不一样……”
“狗鼻子。”
细细吻她眼角,动作慢得磨人。
“他隔着屏风说了两句话。”
指尖突然摸到他后颈一道结痂的划伤,新伤。
姜稚梨心头一跳:“你们打架了?”
谢至影没答,只是捏着她手腕按在枕边,十指相扣。
这个姿势让她完全敞开着,羞得脚背都绷直了。
“卿卿,”他忽然在黑暗里问,“如果有一天你能看见了,你最想见谁?”
姜稚梨眼前闪过囡囡的小脸,喉咙发紧。
还没开口,他却突然堵住她的唇,像是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结束的时候,谢至影打水给她擦身,帕子过处火辣辣地疼。
这人白天装得人模狗样,晚上疯起来根本是条狼。
他搂着她睡时,手指还无意识卷着她头发。
姜稚梨昏睡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要提醒谢至影修床脚。刚才好像真的听见木头裂了声。